白逢

殊途同归（三）（贝雷丝X艾黛尔贾特）

圣墓前夜，一次自私的时光回溯，一切开始走向看似相同，又截然不同的道路。

CP：贝雷丝X艾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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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三）

艾黛尔贾特来到黑鹫学级的教室时，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了。

天马节是冬季最冷的一个月，处于高山之巅的大修道院的夜晚更冷。就算这里在女神的神力庇佑之下，没有分明的四季，艾黛尔贾特还是下意识地裹紧了赤红色的级长披风。

明天就是本学年的最后一次课题，而黑鹫学级的课题是护送蕾雅前往圣墓。至于到圣墓究竟要做什么，则不得而知。

在这种时刻，没有人会勤学到深夜还留在教室里，艾黛尔贾特自然也不例外。她来到这里，只是想再看看自己这一年所熟悉的一切。

喧闹而友善的同窗，因为信任而托付的目光，暂时忘却自己身份的时光……明天到来之后，这一切都将如幻梦一般破碎。

高跟鞋踩踏着地砖，在静夜中发出清脆的回响，艾黛尔贾特的目光缓缓掠过教室中的所有事物：

银色的烛台，七彩的玻璃，透过窗户撒落进来的月光，还有站在讲台后面的那道身影……

“……老师？”在这里遇到贝雷丝让艾黛尔贾特感到很意外，她犹豫了几秒钟，向导师走了过去：“这么晚了，还不休息吗？小心明天没有精神应付蕾雅大人的课题哦。”

从贝雷丝得到女神的力量后，她便有意识地开始拉开与导师的距离。这对于已经习惯导师站在身边的艾黛尔贾特而言，无疑是从身体里拔出木刺一般的疼痛。但艾黛尔贾特认为这对她们彼此都是最好的选择。

但唯独今晚，她不想再蓄意远离导师……因为当明天的月亮重新升起来的时候，她与贝雷丝就会踏上截然不同的两条道路。

这也许是她最后的、以“艾黛尔贾特”的身份与贝雷丝对话的机会。

“艾黛尔贾特不是也没有睡吗。”

“嗯……想到外面走走，所以出来吹吹晚风。睡不着的夜晚，我总是会这么做。”

“类似的对话，好像发生过？”

艾黛尔贾特微愣了一下，随即扬了扬嘴角：“是呢……那个时候，在星之露台。那天回去之后，我还有些后怕，总觉得说了许多平常不会告诉别人的事情。”

“你告诉我的事，我不会告诉第三者。”

“嗯，因为老师是这样的人，我才敢将那些话说出口吧。”艾黛尔贾特轻轻叹了口气：“回想起来，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呢。”

贝雷丝慢慢从讲台后走了出来，因为不再背对着月光的缘故，艾黛尔贾特终于能看清导师的脸。她很快愣住了——贝雷丝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于麻木的悲伤，这样的表情，只有杰拉尔特去世那段时间里，她曾在贝雷丝的脸上看到过。

为什么……？

在她没有出声的几秒钟里，贝雷丝在她身前停下脚步，专注地注视着她。但当她回过神的时候，贝雷丝已经恢复了平静，就好像刚才她所看到的都是幻觉一样。

但艾黛尔贾特不认为这是自己的幻觉，对于贝雷丝，她倾注了太多的心思。导师情绪上有任何异样，她都能敏锐地察觉到。

“艾黛尔贾特，会怀念那段时光吗？”

怀念吗？学生时代的美好时光当然令人怀念，更遑论那是她少有的能放任自己去靠近、拉拢导师的时光。

“太频繁地往回看的话，很容易止步不前的，老师。”艾黛尔贾特摇了摇头：“无论是过去的美好时光，还是那些令人痛苦的记忆，我都不打算让它们如影随形。”

“艾黛尔贾特一直是这样，总是义无反顾地向前走。”浅绿色的眼眸中又隐约浮现出让艾黛尔贾特呼吸不过来的悲伤：“所以我也和那些时光一起，被留在了过去吗？”

艾黛尔贾特讶异地睁大了眼睛：“您为什么会这么想……”

“只是觉得，艾黛尔贾特像是快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。”

贝雷丝的敏锐让艾黛尔贾特感到警觉，她勉强挤出笑容：“老师，我……”

“陪我走走吧。”

贝雷丝像是笃定了艾黛尔贾特不会拒绝一样，率先向教室外走去。艾黛尔贾特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在今晚拒绝贝雷丝了，所以她快步上前，走在导师的身侧。两人穿过走廊，沿着深谷的边缘来到了大修道院的长桥上。

晚风穿过山谷时发出呼呼的响声，将贝雷丝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吹乱。艾黛尔贾特隐约闻到了导师的发香，心中有些悸动。但她很快将这种不适宜的念头压了下去。

“艾黛尔贾特做过让自己感到后悔的事吗？”贝雷丝的声音随着风传来，听起来有些不真切。

“后悔的事吗……每个人都有做错或者错过的人事物，我也不例外。”艾黛尔贾特回答：“相比之下，我认为更重要的是那些不能后悔的事。”

“不能后悔……”

“有些事情，一旦下定决心要去做，就一定不能后悔。否则那些你曾经为之而耗费的心血，就会付诸东流。而支持你的人，也会承受巨大的代价……”

“就算知道结局没有希望，也要去做吗？”贝雷丝的声音有些飘忽，像是在问艾黛尔贾特，又像是在问自己。

“人应该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。”

贝雷丝久久地沉默着，久到艾黛尔贾特以为两人之间的夜谈就要到此为止的时候，才道：“能这样和你说话，不用去考虑其他的事，真好。”

“是呢……可是夜晚终究会过去，明天总会到来。”

贝雷丝突然握住了艾黛尔贾特的手，将她拉到怀中，紧紧地抱住：“艾黛尔贾特，这条路，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到尽头。可不管我往前看还是往后看，路的尽头都没有你。”

艾黛尔贾特身体一僵，她不确定贝雷丝是不是知道了什么，但她能感受到导师心中快要将她淹没的悲伤。

“这是您的选择吗，老师？”

“我没有做出选择。”

“不做选择，有时候也是一种选择哦。”艾黛尔贾特安抚地拍了拍贝雷丝的后背：“也许我不该总是期望您向前走，毕竟……留在原地也是一种选择。”

贝雷丝只是紧紧地抱着艾黛尔贾特。记忆中她每一次拥抱对方，伴随着的都是痛苦与在地毯上蔓延开的炽热鲜血。

只有死后，贝雷丝才能碰触到真正的艾黛尔贾特。

艾黛尔贾特纵容了自己最后一次的心软，任由导师用温暖的怀抱包围她。但当耳旁响起大圣堂午夜十二点整的钟声时，她还是轻轻叹了口气。

时间永远不会为任何人停驻，任性的时光也该结束了。是时候做回阿德剌斯忒亚帝国的皇帝了，艾黛尔贾特·冯·弗雷斯贝尔古。

“十二点了呢，老师，我们都该回去休息了。”

贝雷丝没有回应，艾黛尔贾特突然感到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，整颗心都被狠狠地揪了一下。

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，那个时候……与贝雷丝初遇，被她救下的时候，她也曾有过类似的感觉。

“当十二点的钟声停歇的时候，一切就无法挽回了。我很懦弱，什么也改变不了。”贝雷丝和她分开了些，抬起手轻柔地抚摩着她的面颊，艾黛尔贾特从未听到贝雷丝用如此温柔而哀伤的语气说话。她想开口，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，像是时间忽然停止了。

“也许这对命运毫无影响，但我希望你能为我再多停留一会儿。”

贝雷丝的声音飘忽不定，仿佛是从时间的另一头传来的。四周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、倒退……艾黛尔贾特的头突然疼了起来，像是有人硬生生地往她的脑子里塞了许多她从未经历过的事情。

她看到导师在圣墓沉默地注视着自己，却始终没有迈出一步；她看到两人在大修道院的战场上沉默地交锋；她看到导师坠落山崖，又在五年后匆匆赶来女神之塔赴约；她也看到在安巴尔皇宫的大火中，导师握着天帝之剑，向她用力挥下……

最终，当一切重新恢复平静的时候，她看到自己的导师站在黑鹫学级教室的讲台后，背对着月光，静静地注视着她。

但有什么，悄无声息地改变了。

脑中的思绪一片混乱，但她并没有时间梳理。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但这一切一定与导师有关。

她微笑着向导师迈出脚步，决定静观其变。

“老师，这么晚了，还不休息吗？”

-TBC-